那孩子

這是我去年年底打稿今年年初修訂完成的此生第一篇短篇小說，望各位指教... ...

我都要離去了－－真的，我以為這裡不再需要我了－－他們才赫然出現在我面前，神態猶如剛剛想起我這個人，還誇張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一般來說，這種擁抱是最容易令人想起自己還有個軀體的。

我也許再也不會像今天那麼被人需要了！瞧，他們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和抱住我的雙腳，努力地想讓自己的眼睛流出哪怕只有一小滴淚，可是我顯然也沒那麼被人需要。

請看看我們的孩子吧！他們兩張嘴一起完成了如此難以啟齒的一句話。他們是那樣地充滿了勇氣以致於我不得不脫口而出“那是我至上的榮幸”。

喜出望外、喜上眉梢甚至喜極而泣都那麼不足以表達他們的喜悅；然而，這之後的一秒也不到，他們就收起了所有的喜樂，仿佛他們正在參加一場親友的葬禮。他們相互對望了一眼，並給了彼此鼓勵的眼神，其中一人方才從一隻紅色的皮製手提包裡取出了一隻像極了用來收藏手鐲的紅色小帶子。

他們把袋子交給我，並示意讓我打開它。要是不打開它，我還真以為裡面放的是一隻精巧的玉鐲子；但是，在我打開它之後，我只看到了一片紅色。一片紅。紅。桃紅、粉紅、深紅、血紅、豔紅、嫣紅、大紅。

突然！一隻細長的手伸了起來，拉得很長、很長；我隨即看見了一顆頭正在仰起，像是聞著四周的空氣；眼睛卻緊閉著，大概是陽光使它無法睜眼吧。那孩子全身是紅，臉相當修長，沒有毛髮，身體消瘦，腳在袋子裡因而無法看見，頭顱兩側的小孔像是耳朵，眼睛還是沒睜開，鼻孔在其下方突起處，嘴唇薄得稱不上是嘴唇了，其餘部份相當完全沒有一塊贅肉。它慢慢抬起了雙腿，像是要試試看那還能不能使用，而我對此則認為因為那雙腿過於細長（如同它的雙手）所以可能無法使用了。

我把袋子放到地上，它慢慢地走了出來。我該想想怎麼給予他們關於孩子的評價了。我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驚訝？要怎麼回應他們的問題？要怎麼滿足他們的期望？

我們的小孩怎麼樣？他們笑著問，仿佛快樂又回來了。

很好啊，實在非常漂亮！那麼地紅！那麼地乖巧！

他們的眼睛仍然望著我，希望我有更多回應。

我看了看那孩子，忽然感覺自己很擔心那瘦得難以支撐身體的雙腳。

它太瘦了吧！我作出以上結論。

那孩子倏地把住了我的腿且狠狠地搖著！

為甚麼要多管閒事！瘦有不對嗎？瘦是罪嗎？我有錯嗎？尖叫、號哭著，眼淚流出，只有一滴。他們竟然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孩子發瘋！誰來救我！

我就快被撕裂，腿的疼痛蔓延到身體的各個角落，連我的理智也不放過。

不！你不會太瘦，而且還相當地勻稱！

真的？它停止了瘋狂的舉動，搖身一變成了一位夢幻般的女子，擁有著精緻的五官和小巧的身材，好吧，說實話，她除了多了一些頭髮其餘沒有太大的改變。她把我的一隻手舉到了她的臉前面，在上面深深地親吻了一下以示感激。這時，她的眼角又流出了一滴淚。看到孩子那麼感動，他們的臉上也布滿了幸福。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小袋子裡，打了個結然後交還給他們。你們和她平時很親近嗎？我問他們。

他們只是神祕地笑了笑，轉身離去了。

這下子我應該是再也不會被需要了！還好，我有像今天那麼被需要過，否則我也不會在這之後離開得那麼爽快。